第1章 惊和惊艳
很多年以后，安如晦依然会清晰地记起1999年12月11日午后，Z城火车站那单纯而明媚的阳光，清晰地记起那一刻单纯而明媚的心境。就如同清晰地记得在丽苑新村29号的门口，陈桂蓉那故作轻松的柔媚声调，那圆圆脸上的虚伪笑容，甚至清晰地记得她放下了举起的手，特特地回头交待她和马依兰：“要学会握手哦！”
当然，也清晰地记得那一刻心中的疑虑和震惊。
陈桂蓉叩响了房门。门开得太快了些，五、六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下子把她们包围，出乎意料的热情而主动，排着队轮流跟她们握手：“你好，我叫某某某，来自J省某地，是陈桂蓉的同事！”
安如晦只觉得自己不断的被握手，不断地点头微笑，来不及思考和记忆，甚至来不及倾听，更不知道手里的行李是什么时候，被谁接过去的。
然后，她看到了一个男孩子，眼皮双得很明显，眼窝有些陷，又浓又长的眼睫毛，衬托得大眼睛像两泓深潭，高而挺的鼻梁，黝黑的皮肤，棱角分明的脸，高大挺拔，胖瘦适中。
“这个男孩子怎么长得这么特别这么好看！”她不自禁地注视着他，他后退一步，坐在了一条破旧得露出点点白痕，像生了癣一样的黑皮沙发上，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，大眼睛被两把小扇子盖住了：“陈桂蓉，你的朋友还没吃饭吧？要不要先弄点饭吃一下？”
和安如晦对视一眼，马依兰摇头：“不用，晚饭一起吃就行了！”
男孩子没有抬头，话依然是对陈桂蓉说的：“那你带她们进去休息一下吧！”
这是两室两厅，一进门是间小客厅，右手边是厨房卫生间等，左手边一间玻璃门过去就是大客厅，再过去是并列的两间卧室，她们进了靠外的一间卧室。
有一个很大的窗户，阳台没有隔开，也没有窗帘，阳光毫无滞阻地倾泄进来，把室内照得很亮。一进门是一张土黄色掉了很多漆皮的老式书桌，配着一把完全不搭调的漆皮尚完好的笨重的老式红色木椅子，桌上整齐地摆着单放机和一些磁带。
门旁地上是铺盖，被子叠得方方整整，铺着一张淡绿熊熊花纹大床单，她们的行李放在旁边，陈桂蓉一进来就开始解大蛇皮袋装的行李包，把她们的被褥往铺上放。
马依兰在铺盖边蹲了下来，掀开床单褥子，露出下面白色的泡沫塑料板。
注意到马依兰的惊疑，陈桂蓉扭过头来，抱歉似地笑道：“在外面很辛苦哦！”
睡地铺有什么可辛苦的呢！安如晦不以为然，她只觉得这里宽敞明亮、窗明几净，她好喜欢，喜欢得忘记了几分钟前惊疑到失色的一幕。
本来陈桂蓉和马依兰聊得兴高采烈神采飞扬，把安如晦和跟着陈桂蓉来接站的余红涛闪在一旁，这没有什么奇怪的，她们俩个本来认识，自然有话可说。
奇怪的下了公交车后，叫了出租车，陈桂蓉熊熊燃烧了一个多小时的热情戛然而止，她一句话没说甚至没有一个眼神示意，就突兀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去了。
余红涛忙着往后座上放行李，她们俩个愣了愣，也只好帮忙，余红涛和行李在前面，她们坐后面一排。
车一开动，余红涛就回过头来，脸上的微笑有着救世主般的仁慈和骄傲：“如果让你们投入很少的钱，却能赚到很多，你们愿意吗？”
什么？投资？安如晦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马依兰，不说是搞批发吗？
她一直想像的是在一个批发市场，到处是堆得满满的杂乱的货物，人流量很大，顾客不断地来批货，数货，点钱，开单，整理货物，打包，忙得不可开交……
马依兰也惊得变了脸色，电话里陈桂蓉言之凿凿，打了包票让她辞工作，红口白牙的，怎么可能是假的呢？她安慰般地望了安如晦一眼，转头去看陈桂蓉。
陈桂蓉正侧脸向着司机，披肩的碎发下露出一块甜笑的眉眼，嘴巴像鱼一样一张一合，似乎根本无暇顾及到她们。
隔着余红涛，就像隔着千山万水，鞭长莫及的无奈，空气凝滞成一团，让人缺氧一样呼吸不畅。
马依兰收回的目光触到干瘦的J省小伙儿余红涛，一脸自信的微笑望着她，很明显是在等答复。
马依兰把脸扭向窗外，甩出一句坚硬冰冷的回答：“我们是出来打工的，没钱投资！”
余红涛的笑容瞬间冷冻，非常意外似的。
安如晦很难理解这种意外，难道他认为她们应该欣喜若狂？
她也把目光望向窗外，窗外的景色简直是荒凉，路边是一片坑洼不平的土地，一排排不整齐的小杨树苗，太阳照出斑驳的影子，微风一吹浮来晃去，像梦想一样易碎。
未完待续……
